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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忆的追光突然投向小时候常去的小诊所,高高的柜台,好像需要踮脚才能望见台面,柜台里面站着白大褂医生,身后是一层一层的药。

这是个家庭作坊。医生是一位脸上有雀斑的阿姨,年龄在三四十岁,看起来很凶,另一位丈夫医生看起来很和善,乐呵呵的,小时候我心里总想,这个叔叔可能是妻管严。

我太容易生病,几岁就学会了骑着儿童车从家里开的饭店出发,拐过两条街,走进这家诊所。女医生见到我:又生病啦?

问问病情,张开口拿手电筒照照,扒开眼皮瞧瞧,就知道我什么病了。有时候只需要开一些花花绿绿的药片,用正方形的白纸包着,再在上面写上服用说明,跟现在成盒成盒地买药很不同。

诊所永远那么多人,空气中弥散着药水的浓重味道,但我很喜欢闻,感觉很安心。

如果不幸运,我就得打针了。这是常有的事,小时候总怕早晚有天屁股会漏水。

阿姨说:打个针啊?然后直视我的双眼,语气中有疑问,有戏弄,还有无法拒绝的肯定。

我就深吸一口气,装作淡然地允诺,站在专供打屁针的木椅边排队,围观着一个个患者露出白花花的屁股。总算坐到椅子上,我担忧又好奇,注视医生麻利的动作:拿出针管,拿出细口密封的玻璃瓶,在顶部一敲,啪一下就打开了,把药水吸进针管,再将针头朝上,把液体推到头上,排出空气,直到将滴未滴的一珠药水挂在针头。

我莫名痴迷这个场景,那么迷人。

然后,我默契地解开裤子,露出一瓣屁股,在心里面沉默而紧张地计数。有时候医生的针法不好,一扎进去,一瓣屁股和腿都酸麻了,也不敢吱声。

回家时的自行车一颠一颠,我的屁股也疼一下,再疼一下。

更不幸运时,需要挂吊针。医生推来铁三角架,像晾衣架,生了锈,用来挂吊瓶。她把白色胶布撕出几块,黏在胳膊上,举起我的小黑手,然后说一句:得洗洗手了啊。我羞得要命,钻进厕所把手费力地洗干净。

再等医生找准手上那条深潜的绿色静脉,拍一拍,再拿一根橡胶管制成的皮筋,系在我的手腕。再拍一拍,把针头刺进去,这时我就像过电一样别过头去,不敢再看。

有时我的血会顺着针管倒流出来,让我紧张得要命,死死盯着它再回流进我的身体。

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,我就那样坐在诊所的长椅上,安安静静。那时我究竟靠什么打发时间呢?

完全不记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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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亭

木亭

3篇文章 11小时前更新

财新新人记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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